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滂沱
\n文/麦维欣
\n一场大雨。黑压压的穹顶，暴雨滂沱，如同妖女作法，捣乱秩序。
\n你愁肠百结，艰难地跋涉上坡道，齐刷刷的雨浪翻涌而至。一道又一道白练掀起，吹奏着浪荡而狂欢的魔笛。踏上天桥，平坦光滑的不透水瓷砖上渗不下一滴雨露。
\n雨水倾斜而下，夹杂着褐色泥沙，让人近乎忘却自己身在何方。
\n乌云缠绕着天空，并且愈来愈黑，扎染的速度愈来愈快，迅速占领了白茫茫的大片苍穹。
\n忽而脚下一滑，隐匿至深的苔藓暗戳戳地绊了你一脚，你险些倒下。以为就此逃过一劫，实乃劫数难逃。黄沙巨浪接地而起，焦色的泥水泄洪般哗啦啦地往坡下跑，仿佛无情的嘲笑。
\n无可奈何，上学心切的你眼一闭心一横，将脚扎进了水洼里，不出所料，雨水和细沙肆意占领了你的两只鞋。踢踏的步伐正是泥水的游乐场。它不断翻滚、狂欢、张牙舞爪，像嗜血的毒蛇猛兽，啮噬着你的裤管鞋袜。好不容易躲开了奔涌狂泻的黄水，踏上了砖石围成的路基，如履薄冰地走了一小段后，你战栗地停了下来，生怕自己丧失平衡力而坠入水中。
\n夏季的冷风仍在呼啸，枝头的蝉鸣仍然聒噪，雨水拍打在伞檐上，犹如“达达”马蹄声。千锤万锤，敲打在伞上，也敲击着你的心房。耳旁，依然是腥臊的雨水。
\n你终于冰凉湿冷地坐进了教室，又终于伴着悦耳的下课铃声迈出课室。运动鞋里盈溢的雨水摩挲着脚掌，你仿佛漫步在液体外泄的水袋上，酥酥麻麻。
\n室外，雨停了。你披星戴月地走在斜坡上，睡意昏沉。“世界是一团永恒的活火。”你听着身后两位男生在谈论形而上学，意兴阑珊。此刻，你的心中只装着陶渊明、谢灵运的山水田园和归隐命运。你看到路边的绿草疯长、蓊蓊郁郁，心里却全无“池塘生春草，园柳变鸣禽”的盎然诗意，只剩下陶潜诗中“荒草何茫茫，白杨亦萧萧”的萧瑟凄凉。
\n再次踏上天桥，雨后的雾气氤氲在昏暗的灯光下，夜色也变得诡谲，新装的路灯发出晃眼的光，明亮地直射着你。你闭上眼睛，视觉的缺失促使了听觉的发达。于是，你又听到了夏风的呼啸、夏蝉的聒噪和夏雨的狂欢……
\n丝丝凉意使你哆嗦起来。在抑制不住的战栗中，你第一次端详了路灯下那被拉长了两三倍的影子。倏忽发觉，你瘦削的身影，在灯光下摇摇欲坠。
\n你挪回了生活区入口。路悠长，人迟钝。你听到了操场上篮球“叮叮当当”的声响，发觉生活又恍似暴风雨来临前般静好。你的眼睛蒙眬、湿润了起来，生活本是如此，你的苦痛和迷茫又算什么？
\n你意识到了，你正在追赶这个世界，正在和这一切的一切同频共振。你何以能让一场毫无征兆的暴雨，阻滞了你前进的步伐？你何以能让一个失之交臂的机遇，击垮了你的勃勃雄心？
\n过往的你，受魏晋文人的萎靡之气影响颇深，殊不知，在那个动乱纷扰的时期，亦涌现出许许多多豪迈志士。你也有过“长啸激清风，志若无东吴”的自信、“铅刀贵一割，梦想骋良图”的勇敢、“左眄澄江湘，右盼定羌胡”的毅力。如若摒弃狭隘的个人主义，多去拥抱时代，定能发现美好。
\n暴雨突如其来。何不转换一下视角，去欣赏那“清露坠素辉，明月一何朗”的月夜，去把玩那“林壑敛暝色，云霞收夕霏”的暮色，而后去拥抱那“云销雨霁，彩彻区明”的下一刻呢？暴风雨不能打败的，将会让你更加强大。
\n（原文刊发于2025年9月7日《解放日报·朝花周刊》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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