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青史留名,戎马一生》
我叫卫青,字仲卿。世人皆知我是大汉的大司马大将军,是抗击匈奴的名将,是皇后卫子夫的弟弟,是驸马,是列侯。
我五十三岁时,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,浑身的骨头缝都在疼,才琢磨明白一件事——人这一辈子,就跟草原上的风似的,一会往东刮,一会往西吹,你根本不知道下一秒会落到哪儿。
就像我,当年在平阳侯府马厩里,连条像样的狗都不如,谁能想到后来能当上大司马大将军?说出来连我自己都不信。
我的一生,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,从尘埃里奔入云霄,又在岁月里慢慢沉淀。
有时恍若隔世。但是我知道我的根,永远深扎在平阳侯府那弥漫着草料与马粪气息的潮湿泥土里。每一次荣耀加身,每一次朝堂称颂,那卑微的起点便如烙印,在心底深处灼烫着提醒我:卫青,你从何处来?又当向何处去?
展开剩余97%一、侯府寒夜,星子如霜
母亲卫媪是府里的女仆,父亲郑季是平阳县的一个小吏。听娘说,他俩当初好上的时候没给他正经名分,所以我生下来就是个“野.种”。这两字跟了我小半辈子,走到哪都有人戳我脊梁骨。
自打记事起,周围那些崽子们就追着我喊“野.种”。拳头、石头、泥巴招呼我是家常便饭。放羊时,躺在山坡上,看着天上白云飘过去,心里头又空又冷,像冻透的石头。
“杂.种!你娘偷人生的野.狗!”邻村几个小子又围上来,为首那个叫黑皮的,唾沫喷我一脸。
我死死的攥着拳头,指甲掐进肉里。打不过,跑不过,每次都被堵住。
不过这次我没跑,盯着黑皮那脏乎乎的衣襟,猛地一头撞过去!他嗷一声捂着肚子蹲下,其他人一愣神的工夫,我抄起脚边的石头,狠狠砸在旁边一个小子的小腿上。
骨头碎裂的声音很轻,接着是杀猪般的嚎叫。剩下的人吓傻了,我像条红了眼的饿狼,举着沾血的石头,喉咙里发出骇人的声音:“来啊!再来!”
他们拖着受伤的同伴,屁滚尿流地跑了。我扔了石头,手抖得厉害,可心里那股憋屈的火,第一次烧得那么痛快——他niang的!谁想捏死我,我jiu崩他一脸血!
后来,母亲把我送到了父亲郑季家。原以为能过上安稳日子,谁知郑家人根本不把我当人看。父亲让我去放羊,几个异母的兄弟把我当奴隶使唤,动辄打骂。
有一次,他们把我绑在树上,用石头砸我,骂我是“野.种”。我挣脱绳索,跑回母亲那,扑在母亲怀里放声大哭。那是我记事以来,第一次哭得那么凶。
母亲抱着我,泪水打湿了我的头发:“仲卿,委屈你了。咱们命苦,可不能认怂。”
从那天起,我再没去过郑家。
我娘托尽了关系,把我弄进了平阳侯府,当了个马夫,好歹有口饭吃,有片瓦遮头。府里规矩大,可比起外面,至少没人当面叫我“野.种了”。
母亲,是我昏暗童年里唯一微弱却执着的烛火。她总是趁着夜色,拖着疲惫的身子悄悄溜进马厩,将白日里省下的、早已冷硬如石的半块粟饼塞进我手中。
她粗糙的手掌抚过我的脸颊,那掌心的厚茧摩擦着皮肤,带来奇异的暖意和力量。
“青儿,”她的声音沙哑却像磐石般坚定,“别信命!高低贵贱,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烙印!咬牙活下去,活出个人样来,给老天爷看看!”
她眼中那簇在绝望深渊里依然不肯熄灭的微光,那光穿透了马厩浓重的黑暗。
直至后来,我率千军万马踏破贺兰山阙,每当朔风呼啸的夜晚,我耳畔仍会响起母亲这低沉的话语。
那些话语如同最坚韧的绳索,在命运最陡峭的悬崖边,牢牢拉住了我。在我卑贱的命运缝隙里,顽强地扎下了根。
七岁那年的冬天格外冷。汾河结了厚厚的冰,府里的红梅开得正艳,可马厩里却没有一丝暖意。我负责照看三匹西域来的汗血马,它们是侯爷的宝贝,食料要温热,马厩要洁净,稍有差池便是一顿鞭打。
那日清晨,我提着木桶去井边打水,脚下的冰碴子打滑,木桶摔在地上裂了道缝。管事的张屠户恰好经过,他本就看我不顺眼,当即抄起手里的马鞭就朝我抽来。
“小杂.种!连个桶都拿不稳,留你在府里浪费粮食吗?”鞭子带着风声落下,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,背上瞬间火辣辣地疼。
我不敢哭,也不敢躲。在侯府这些年,我早就学会了沉默。疼痛像潮水般涌来,可我死死咬着嘴唇,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松开。
张屠户打累了,啐了一口唾沫:“还不快滚去干活!要是误了给马添料,仔细你的皮!”
我爬起来,捡起裂了缝的木桶,一瘸一拐地走向马厩。路过内院时,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。那是平阳公主和府里的歌女们在赏梅,其中笑得最明媚的,是我的姐姐卫子夫。
她那时已是公主身边最得宠的歌女,穿着绫罗绸缎,头上插着金步摇,与我身上的粗布麻衣、脚上的破草鞋,恍若两个世界。
姐姐看见我,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忍,悄悄朝我使了个眼色,让我快些离开。
我低下头,加快脚步,后背的伤口在寒风里隐隐作痛。那天夜里,我躺在马厩的草堆上,听着马的喘息声,望着窗外的星子。
它们那么亮,那么远,仿佛永远也够不着。我摸了摸背上的伤痕,心里只有一个念头:总有一天,我要走出这个地方,不再任人打骂。
在侯府里我跟着马夫学驯马,学骑射。马是通人性的,你对它好,它便对你忠。我常常在深夜里牵着马到郊外,借着月光练习骑射。弓弦拉满时的张力,箭矢破空时的呼啸,让我暂时忘记了身份的卑微。
十二岁那年,平阳公主出门打猎,让我牵马。她看我骑术好,笑着对身边人说:“这小子看着不起眼,骑术比府里的护卫还好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第一次有人夸我,不是因为我是卫媪的儿子,也不是因为我是卫子夫的弟弟。那天回去,我偷偷在马厩里哭了,觉得这些年的罪没白受。
15岁那年开春,侯爷新得了一匹烈马,叫“乌云盖雪”,性子暴裂如雷,已经踢伤了好几个马夫。
“卫青,你去试试。”管家皱着眉,像吩咐我去送死。
我没吭声,走到马厩边。那马浑身漆黑,四蹄雪白,眼珠是琥珀色的,警惕地盯着我,喷着粗气,前蹄不安地刨着地。
我慢慢靠近,手心里全是汗。嘴里发出低低的、安抚牲口的咕噜声,那是跟老马夫学的。我一点点挪近,能感觉到它肌肉绷紧的力量,那力量足以把我踏成肉泥。就在我手快要碰到它鼻梁的瞬间,它猛地一个扬蹄!
我下意识侧身一滚,马蹄带着风声擦着我肩膀过去,重重踏在地上。我滚地起身,心快跳出嗓子眼,后背全是冷汗。那马调转马头,鼻孔翕张,又要冲来。
我死死盯着它,不退反进,迎着它冲上去!在它再次扬蹄的刹那,用尽全身力气抱住它前腿,整个人被带得离地,又重重摔下!
骨头像散了架,嘴里一股腥甜。那马也被我这不要命的架势惊了一下,动作滞了滞。我趁机翻身跃上马背,死死揪住鬃毛!它疯了一样尥蹶子、狂奔、急转,想把我甩下去。
我就像狂风巨浪里的一片破叶子,被颠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,好几次差点被甩飞,全凭着死死夹住马腹的腿和抠进鬃毛里的手指硬撑着。
风刀子一样刮在脸上,骨头缝里都疼得钻心,可我脑子里就一个念头:操!老子今天要么摔死,要么骑服你!
不知过了多久,那马终于浑身汗出如浆,喘着粗气,速度慢了下来,最后停在场子中央,打着响鼻,不再暴烈。我浑身散了架似的,趴在马背上,大口喘气,汗水和嘴角的血混在一起,滴落在马鬃上。管家和一群马夫远远看着,没人敢靠近。
“好小子!有种!”管家过了好半天才走过来,眼神复杂。我咧开嘴想笑,却牵动了嘴角的伤,嘶地吸了口冷气。低头看看,肋骨那里疼得钻心,估计是断了。真他娘疼啊!可看着身下这匹渐渐温顺的烈马,心里头第一次觉得,这疼,值!
公主看到我驯服乌云盖雪,笑着对身边的人说:“这孩子眼神里有股劲,不像个久居人下的人。”
我听到这话,心里猛地一颤,抬起头,恰好对上公主温和的目光。那是我第一次,从一个权贵的眼里,看到了尊重。
二、未央宫深,命运转机
建元二年的春天,长安城的柳絮飘得像雪。那天,汉武帝刘彻驾临平阳侯府,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天子。他穿着玄色龙纹朝服,面容俊朗,眼神锐利,仿佛能看透人心。
宴席上,歌女们依次献舞,姐姐卫子夫就在其中。她穿着水绿色的舞裙,身姿曼妙,眼神清澈。当她的目光与汉武帝相遇时,我看见汉武帝的眼睛亮了一下。
宴席散后,汉武帝起身更衣,平阳公主让姐姐去侍奉。那一刻,我心里既紧张又期待,手指紧紧攥着缰绳,手心全是汗。
没过多久,汉武帝笑着出来,赏赐了平阳公主千金,还下诏将姐姐带入宫中。平阳公主拉着姐姐的手,叮嘱她:“到了宫里,要好好侍奉陛下,莫忘了今日的恩情。”
姐姐含泪点头,临行前,她回头看了我一眼,眼神里满是不舍。
姐姐入宫后,我依旧在侯府当骑奴。只是心里多了一份牵挂,时常望着长安的方向,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。
半年后,平地一声雷!宫里传出消息,姐姐卫子夫,有喜了!被册封为夫人!平阳侯府上下,喜气洋洋。
连带着,我这个“卫夫人的弟弟”,身份也水涨船高。管家见了我,脸上堆满了从未有过的笑:“卫青啊,好造化!好造化!”他拍着我的肩膀,亲热得让我起鸡皮疙瘩。
很快,一纸调令下来,我,卫青,一个养马奴,被皇帝亲口点名,调入建章宫当差!做侍中!
踏入未央宫的那一刻,我恍如在梦中。宫墙高耸,殿宇巍峨,朱红的梁柱上雕刻着繁复的花纹,金砖铺就的地面光可鉴人。我低着头,跟着内侍一步步往前走,心跳得像擂鼓。
汉武帝在宣室殿见了我。他坐在龙椅上,穿着常服,比在侯府时亲切了些。“你就是卫青?”他的声音低沉有力。
我连忙跪下:“奴才卫青,参见陛下。”
“抬起头来。”
我缓缓抬头,不敢直视他的眼睛。
“听说你骑术很好?”汉武帝问道。
“回陛下,奴才略懂一些。”
“嗯,朕看你身形矫健,不如就留在建章宫当侍卫吧。”
我没想到陛下会给我这样的差事,连忙叩首:“谢陛下恩典!”
进了宫我才知道,这儿比侯府更不是人待的地方。到处都是眼睛,到处都是规矩,说错一句话就能掉脑袋。宫里人知道我是“卫夫人的弟弟”,表面客气,背后都叫我“骑奴将军。”
有回几个羽林卫操练射箭,故意把箭射到我脚边,领头的说:“哟,这不是侯府牵马的吗?怎么,想试试拉弓?”
我没理他们,捡起地上的箭,搭在弓上。那弓是硬弓,他们平时得俩人才拉得开。我深吸一口气,胳膊上的青筋都爆起来,“嗡”的一声,箭直挺挺插进百步外的靶心。
那几个羽林卫脸都绿了,我拍了拍弓说:“这玩意儿比马好伺候,至少它不咬人。”
在建章宫的日子,也是我人生的转折点。我第一次穿上了体面的衣服,不用再干粗活,还能跟着羽林卫学习兵法。
我知道自己底子薄,便比别人更刻苦。白天练习武艺,晚上就捧着兵书啃,常常读到深夜。
姐姐时常派人送来衣物和钱财,还叮嘱我:“在宫里要谨言慎行,莫要惹陛下生气。”
我记着姐姐的话,凡事小心翼翼,从不参与宫人的争斗。
汉武帝似乎很欣赏我的沉稳,有时会让我陪他打猎。我的骑术和射术在猎场上展露无遗,好几次,我一箭射中奔逃的野猪,陛下都拍手叫好:“卫青,好身手!”
有一次,我们在终南山打猎,突然遇到一群匈奴的探子。他们大约有十几人,骑着快马,手持弯刀,显然是来刺探军情的。羽林卫统领正要下令围攻,陛下却看向我:“卫青,你敢不敢去会会他们?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,这不明摆着让我送死吗?可皇上的话就是圣旨,不能不听。我翻身上马,抽出弓箭冲过去。为首的匈奴人举着弯刀就砍,我侧身躲过,抬手一箭,正穿他脖子。
剩下的人嗷嗷叫着冲上来,我催马绕圈,边跑边射,又放倒三个。这时候羽林卫也上来了,没一会儿就解决了。
皇上拍着我肩膀大笑:“好小子!有胆有识!”
我心里却后怕得厉害,后背全是冷汗。刚才要是慢一步,现在脑袋都搬家了。
不过我心里也涌起一股暖流。这是我第一次,因为自己的能力得到陛下的赞赏,而不是因为姐姐的关系。
从那以后,陛下越来越看重我,开始让我接触军务。我知道,这是我摆脱奴籍、实现抱负的机会。
我更加努力地学习兵法,研究匈奴人的习性和战法。每当夜深人静时,我总会想起马厩里的寒夜,想起那些鞭打的疼痛,然后握紧拳头,告诉自己:卫青,你不能停下。
三、龙城飞将,初露锋芒
元光六年,匈奴人又来犯境,杀了上谷郡不少老百姓。皇上气得拍桌子,决定兵分四路反击。主动出击匈奴。这是汉朝开国以来,第一次大规模主动进攻匈奴,朝野上下都很关注。
“朕命你为车骑将军!”皇帝的声音斩钉截铁,“率一万骑,出上谷!给朕打!”
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。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,有震惊,有怀疑,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嘲弄和等着看好戏的幸灾乐祸。一个马夫,带兵打仗?笑话!天大的笑话!
我脑子一片空白,血液却轰地一下冲上头顶!恐惧?有!腿肚子都在发软。但更多的是一股被压抑了太久、终于找到出口的暴烈血气!
管他娘的!是骡子是马,拉出去遛遛!死,也得死在马背上!我猛地单膝跪地,铠甲发出沉重的撞击声,抬起头,迎向皇帝的目光,喉咙里滚出一个字,清晰无比:
“喏!”
另外三路分别由公孙贺、公孙敖、李广统领。当陛下在朝堂上宣布这个任命时,我看到很多大臣脸上露出了质疑的神色。他们大多是将门之后,看不起我这个出身奴籍的人。
散朝后,有人在背后议论:“一个骑奴也能当将军?陛下这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,陛下真是糊涂了。”
“等着看吧,他肯定会吃败仗的。”
我听到这些话,心里很不是滋味,但更多的是憋着一股劲。我暗下决心,一定要打个胜仗,证明自己不是靠姐姐上位的。
出征前,陛下在未央宫为我们饯行。他举起酒杯,对我们四人说:“匈奴欺我大汉多年,杀我百姓,掠我财物。今日,朕派你们出征,就是要让他们知道,我大汉不是好欺负的!望你们旗开得胜,凯旋归来!”
我端起酒杯,一饮而尽,然后跪地叩首:“臣卫青,定不负陛下所托,不破匈奴,誓不还朝!”
这话听着硬气,其实心里虚得很。
出征那天,阴云密布。姐姐不顾宫规,特意派人送来一套亲手缝制的皮甲和一柄精铁打造的马刀。摸着那冰凉的刀身,我心里发烫。
点将台上,皇帝亲自敬酒。他看着我,眼神复杂:“朕等你凯旋。”我接过酒,一饮而尽。烈酒入喉,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翻腾。
台下,一万汉家儿郎肃立。我看到了那些百战老兵眼中的怀疑,也看到了年轻士兵脸上的茫然。其中还有不少是像我一样出身低微的人。
出发前,我召集全军将士,对他们说:“弟兄们,我们都是穷苦人家出身,没人看得起我们。但今天,陛下给了我们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。
匈奴人烧杀抢掠,无恶不作,我们的父母妻儿,或许就曾遭他们毒手。现在,是我们报仇雪恨、建功立业的时候了!只要跟着我卫青,有功者赏,有过者罚,绝不偏袒!”
没有文绉绉的鼓动,只有最直白、最血性的嘶吼!
“杀!杀!杀!”山呼海啸般的回应冲天而起,震散了漫天乌云。我一夹马腹,乌云盖雪长嘶一声,如离弦之箭,率先冲了出去!一万铁骑,紧随其后,马蹄声踏碎了大地,卷起漫天烟尘,直指北方!去他.娘贵贱!老子要用刀说话!
我们从上谷出发,一路向北。按照原定计划,我们要与其他三路军队会师,然后一起攻打匈奴的王庭。
可走了没多久,我们就与公孙敖、公孙贺的军队失去了联系。派去联络的斥候回报说,公孙敖在代郡被匈奴人打败,损失惨重;公孙贺在云中郡一带游弋了数日,没遇到匈奴人,已经撤兵了。
我心里咯噔一下,没想到形势会这么糟糕。现在只剩下我和李广两路军队了。就在这时,又有斥候来报,说李广在雁门郡被匈奴主力包围,情况危急。
军中顿时出现了恐慌的情绪。副将赵信对我说:“将军,现在形势对我们不利,不如我们也撤兵吧?不然恐怕会全军覆没。”赵信原本是匈奴的小王,后来投降了汉朝,对匈奴的情况很了解。
我沉默了片刻,然后摇头道:“不行。我们不能撤。陛下派我们出征,是为了打击匈奴的气焰。如果我们都撤了,那这次出征就彻底失败了。匈奴人肯定会更加嚣张。”
我看着地图,沉思道:“匈奴人以为我们会去救援李广,必然会在雁门郡一带布下重兵。我们不如反其道而行之,去攻打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。”
赵信眼睛一亮:“将军的意思是……”
“龙城!”
我指着地图上的一个点,“龙城是匈奴人祭祀天地、祖先的地方,相当于他们的圣地。那里的防守肯定比较薄弱。我们如果能奇袭龙城,一定会给匈奴人沉重的打击!”
赵信犹豫道:“可是,龙城距离我们这里还有几百里路,而且沿途都是沙漠和草原,很难行军。万一被匈奴人发现了,我们就会陷入重围。”
我坚定地说:“越是艰难,机会就越大。我们轻装简从,日夜兼程,一定能出其不意。”
我当即下令,让将士们扔掉多余的辎重,只带够三天的干粮和水,日夜兼程向龙城进发。
一路上,我们穿过沙漠,越过草原,忍受着饥饿和干渴。有好几次,我们都差点被匈奴的巡逻队发现,幸好我提前派出了斥候,及时避开了他们。
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,我们终于抵达了龙城附近。远远望去,龙城的轮廓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清晰。城墙上插着匈奴人的狼旗,隐约能看到巡逻的士兵。
我让将士们在附近的山谷里休息,养精蓄锐。
等到深夜,我们像一群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,借着残存的暮色和风沙的掩护,悄无声息地扑向那片毫无防备、沉浸在祭祀狂欢中的营地!
马蹄裹着布,刀剑反光处涂满泥巴。当震天的喊杀声突然在营地边缘炸响时,匈奴人彻底懵了!他们以为是天神降罚!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。
我们是红了眼的野兽,冲进营地,见人就砍,见帐篷就点!火光冲天而起,映照着匈奴人惊恐扭曲的脸,也映照着我们溅满血污的狰狞!什么狗屁兵法韬略,全抛到了九霄云外!只剩下最原始的杀戮和破坏!
我挥刀砍翻一个冲过来的匈奴贵族,他镶金的腰带掉在地上,我也懒得捡。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:烧!杀!痛快!
我们像一股毁灭的旋风,在匈奴王庭的营地中心狠狠犁了一遍,抢了象征他们神明威严的黄金祭品,点燃了最大的穹庐,然后趁着大乱,在匈奴大队人马反应过来之前,迅速脱离,一头扎进茫茫夜色之中!
身后,是冲天的火光和匈奴人惊怒交加的嚎叫。士兵策马狂奔,喘着粗气,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和难以置信:“将军!我们……我们捅了匈奴的老窝了!龙城!我们烧了龙城!”
我回头望了一眼那片映红半边天的火光,胸腔里翻腾着血腥气和一种近乎虚脱的狂喜。
消息传回长安,举国震动!龙城大捷!斩首数百,焚其祭天金人!虽然斩获不算空前,但龙城被袭,对匈奴人精神上的打击是毁灭性的!这是自高祖白登之围后,汉军深入匈奴腹地取得的第一场胜仗!意义非凡!
凯旋那天,长安城万人空巷。皇帝亲自出城三十里相迎!
我向汉武帝献上了战利品。陛下看着那些匈奴人的首级和牛羊,龙颜大悦,当即下诏封我为关内侯。公孙贺因为无功而返,被削去爵位;公孙敖和李广打了败仗,被判处死刑,后来他们出钱赎罪,才保住了性命。
朝堂上,那些原本质疑我的大臣们,此刻都对我刮目相看。陛下握着我的手说:“卫青,你真是朕的韩信啊!有你在,何愁匈奴不灭!”
我跪在地上,叩首道:“陛下过奖了。这都是将士们奋勇杀敌的功劳,臣不敢居功。”
那一刻,我站在朝堂上,望着阶下的群臣,心里感慨万千。曾经那个在马厩里挨打的骑奴,如今成了朝廷的列侯。我卫青,终于不再是那个靠姐姐的马夫了。
可我知道,这只是一个开始。匈奴人不会善罢甘休,更大的战争还在等着我。
四、漠南烽火,功高震主
此后的岁月,我便像一把被皇帝反复淬火锻打的刀,一次次被掷向北方那片广袤而凶险的草原。元朔二年,皇帝命我出云中,西至高阙,再折向陇西,目标直指河南地(河套平原)。这一次,不再是孤军深入,而是统帅数万大军,堂堂正正之师。
军帐里,油灯昏黄。我盯着巨大的牛皮舆图,手指划过黄河那道巨大的“几”字形弯。河南地,水草丰美,被匈奴盘踞多年,是插在大汉脊背上的一把刀。拿下它,长安才能真正安睡。
“公孙敖,”我点了左将军的名,“你率部出代郡,做出直捣单于庭的架势,动静越大越好,把匈奴主力给我吸引过去!”公孙敖抱拳领命。
“李息,”我又看向材官将军,“你出右北平,袭扰其东翼,让匈奴人摸不清我们的主攻方向!”
“诺!”李息沉声应道。
“其余诸部,随我出云中!”我重重一拳砸在舆图上河套的位置,“目标,河南地!此战,要快!要狠!要连根拔起!”
大军浩荡出塞。公孙敖和李息果然成功吸引了匈奴右贤王的注意。我们主力则像一把无声的匕首,沿着黄河隐秘而迅猛地穿插。当我们的战旗突然出现在白羊王、楼烦王的王庭附近时,他们完全懵了!
仓促组织起来的抵抗,在我数万养精蓄锐的汉军面前,如同纸糊。铁骑如墙推进,强弩遮天蔽日。匈奴人的帐篷被点燃,牛羊被惊散。
我骑在乌云盖雪上,看着汉军士兵如猛虎下山,追亡逐北。一个年轻的百夫长,铠甲上糊满了血和泥,兴奋地冲到我马前,指着远处崩溃的匈奴骑兵:“将军!追不追?能杀光他们!”
我勒住马,看着那些仓皇逃窜的背影,又望了望远处水草丰美的河套平原,摇了摇头:“穷寇莫追!我们的根,是脚下的地!
传令:各部停止追击,就地构筑营垒!清理残余,安抚被掳掠的汉民!把咱们汉家的旗,给老子牢牢插在这片沃土上!”
此战,不仅斩首数千,俘获牛羊百万,更重要的是,收复了整个河套地区!失陷近百年的膏腴之地,重回汉家怀抱!皇帝欣喜若狂,在朝堂上拉着我的手:“河南收复,长安北门无忧矣!此卿之功也!”
皇帝的目光,并未在河南地停留太久。他的雄心,是整个漠南!元朔五年春,诏令再下:卫青为大将军,节制诸路兵马,出定襄,扫荡匈奴右贤王庭,彻底肃清漠南!
旌旗蔽日,铁甲铿锵。我统领着苏建、公孙贺、李沮、公孙敖、李广、李息……几乎帝国所有能打的将领,十余万大军,如同移动的钢铁丛林,压向定襄塞外。
右贤王以为汉军刚得河南,需要休整,疏于防备,正搂着抢来的汉人女子在帐中饮酒作乐。我们的大军如同神兵天降,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发动了雷霆一击!
马蹄声震碎了草原的宁静,火光撕裂了黑暗。汉军从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向匈奴营盘。右贤王的亲兵卫队像脆弱的蛋壳一样被碾碎。
我亲率精骑直扑中军大帐。火光中,我看到右贤王衣衫不整地在一群亲信护卫下,仓皇爬上马背,带着爱妾和数百精骑,趁着大乱,拼命向北逃窜!几个裨将杀红了眼,要追。
我望着右贤王狼狈逃窜的背影,又看了看陷入一片火海、彻底崩溃的匈奴大营,摇了摇头:“让他滚!传令各部,全力清剿残敌!俘虏、牛羊、辎重,尽数带回!此战,要的是漠南的地盘,不是他右贤王一颗脑袋!”
此役,俘获右贤王部小王十余人,男女部众一万五千余口,牲畜近百万头!漠南的匈奴势力,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,单于的王庭,被迫远远迁至漠北苦寒之地。
长安的封赏再次如雪片般飞来。皇帝不仅增加了我的食邑,连我那三个还在襁褓中的儿子,都被封了侯!卫家的荣耀,一时无两。姐姐在宫中的地位更加稳固。
然而,树大招风。朝堂上的暗流开始涌动。一次大朝会,一个素来以刚直闻名的老御史,出班奏道:“陛下!大将军连战连捷,功高盖世,然其麾下将士封赏过厚,恐非国家之福!长此以往,恐生……”
他的话没说完,但意思再明白不过——功高震主,尾大不掉!
朝堂上一片死寂。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我身上,有担忧,有同情,更多的,是冰冷的审视和幸灾乐祸。皇帝高坐御座之上,脸上没什么表情,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。
我的心,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,瞬间沉到了谷底。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。我卫青能有今天,靠的是皇帝的信任和无数将士的鲜血!可如今……“尾大不掉”?好一个诛心的词!
我深吸一口气,出班,走到大殿中央,对着皇帝,轰然跪倒!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,发出沉闷的响声。
“陛下!”我的声音因为极力压抑而微微发颤,但足够清晰,“臣卫青,本平阳一马奴,蒙陛下不弃,拔于微末,委以重任,得立尺寸之功!此皆陛下天威所至,将士用命之功!臣何德何能,敢居功自傲?
至于麾下将士封赏,皆依朝廷法度,陛下恩典!臣……臣绝无私心!更不敢有丝毫僭越之念!陛下明鉴!”说完,我伏地不起,后背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。
大殿里静得可怕。我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跳声。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,皇帝终于开口了,声音平静无波:“大将军忠心体国,朕深知。平身吧。”
他顿了顿,语气转冷,“御史之言,亦是提醒。为将者,当知进退,明本分。大将军,好自为之。”
“臣……谨记陛下教诲!”我再次叩首,才缓缓起身,退回班列。金砖的凉意透过膝盖传遍全身。那一刻,我比在匈奴千军万马中冲杀时,更感到刺骨的寒意和恐惧。
原来,最锋利的刀,不是来自前方的敌人,而是背后这金碧辉煌的庙堂!功高震主?呵……我默默攥紧了袖中的拳头,指甲几乎嵌进肉里——这泼天的富贵和荣耀,下面埋着的,是万丈深渊!
我是真的害怕。我见过太多功臣的下场,文种被勾践赐死,韩信死于未央宫钟室。陛下待我虽厚,可帝王心术,从来深不可测。
我越是战功赫赫,越要把尾巴夹得紧些。每次出征,我都把部将的功绩一一记下,奏报时只字不提自己;每次受赏,都把金银分给部下,连伙夫都能得几匹布。
有人说我虚伪,我却知道,这不是虚伪,是保全。就像驯马时要懂得收缰绳,勒得太松会脱缰,勒得太紧会惊马。
我外甥霍去病十七岁时,非要跟着打仗。这小子跟我年轻时一样,天不怕地不怕,带着八百人就敢追着匈奴主力砍,杀了单于的叔叔,还抓了一堆俘虏。我却把他拉到一边臭骂:“你他妈不要命了?八百人就敢闯?要是陷进去了,谁能救你?”
霍去病梗着脖子说:“打仗哪有不冒险的?”我气得踹了他一脚:“你以为这是过家家?你死了没事,跟着你的弟兄们呢?他们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等着!”
而我率领的军队,却因为遭遇了匈奴主力,虽然最终击退了敌人,但损失也不小。
回来后皇上高兴坏了,封他为冠军侯。而对我,却只是象征性地赏赐了一些财物。我知道,陛下是想通过抬高霍去病,来制衡我。”
这官场比战场还凶险,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。我劝他收敛点,他不听,年轻气盛,总觉得自己天下无敌。
元狩四年,一个注定被鲜血浸透的年份。皇帝的眼睛,死死盯住了漠北——匈奴最后的巢穴。他要在那里,与伊稚斜单于进行一场国运的决战!
漠北之战前夕,陛下召我与霍去病入宫。他指着舆图,霍去病年轻气盛,当即请命直捣单于王庭。
我却望着漠北的荒原沉默,那里的风沙能刮掉人的脸皮,那里的夜晚能冻掉马蹄,更重要的是,我知道陛下想借此战,让霍去病分我的兵权。
“陛下,”我拱手道,“去病将军勇猛,可独当一面。臣愿率军牵制左贤王部,为去病将军扫清障碍。”
霍去病愣了愣,陛下却抚掌大笑:“好!就依你所言。”
走出未央宫时,霍去病追上我:“舅舅,你为何要让着我?”
我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战场不是争高下的地方,是护家国的地方。你立了功,和我立了功,有什么两样?”
其实我心里清楚,陛下需要一个能制衡我的人。霍去病是最合适的人选——他是我的外甥,血脉相连;他年轻气盛,锋芒毕露,正好能让陛下安心。
我不在乎谁的功劳更大,我只在乎汉家的旗帜能插在更多的土地上。就像当年在马厩里,我从不在乎汗血马是不是比我尊贵,只在乎它能不能带我跑得更快。
诏令如山:大将军卫青,骠骑将军霍去病,各率五万精锐铁骑,分两路出塞,深入漠北,寻歼匈奴主力!步兵及转运民夫,多达数十万!
漠北的风,比刀子还利。黄沙漫天,举目荒凉。我统领着前将军李广、左将军公孙贺、右将军赵食其、后将军曹襄,以及刚刚立功封侯的年轻将领公孙敖,五万精骑,如同一条沉默的钢铁洪流,在无垠的戈壁瀚海中艰难跋涉。
粮秣、饮水,每一个环节都紧绷到极限。派出去的斥候像撒出去的豆子,却迟迟摸不清单于主力的确切位置。一种焦躁不安的情绪,在将领们之间蔓延。
“大将军,再这样拖下去,人困马乏,一旦遭遇单于主力,危矣!”中军司马焦虑地进言。
我盯着舆图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单于像条狡猾的泥鳅。李广几次请命为前锋,都被我按下了。这位老将军勇则勇矣,但……命数实在不佳,多次迷路误期。
此战关乎国运,容不得半点闪失。最终,我做出了一个艰难而冷酷的决定。
“传令!”我的声音在空旷的营帐里显得格外冰冷,“前将军李广所部,并入右将军赵食其麾下,改走东路!左路前锋……由公孙敖担任!”
命令下达时,我甚至不敢去看李广的眼睛。帐内死寂。我能感受到老将军那瞬间爆发又强行压制的愤怒和屈辱。
他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,布满风霜的脸涨得通红,死死盯着我,那眼神里有被轻视的怒火,有不被信任的悲凉,最终,化为一片死灰般的沉寂。
他什么也没说,只是重重抱拳,甲胄发出沉闷的撞击声,然后转身,大步流星地走出军帐,背影倔强而苍凉。
我闭上眼,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尘的冰冷空气。老将军,对不住了。此战,汉家输不起!我不能赌你的运气!
也许是我的“运气”起了作用,也许是单于终于按捺不住。就在李广调离后不久,斥候带来了确切消息:单于主力,就在前方!决战,猝然爆发!
那是一场真正的地狱血战。伊稚斜单于显然也豁出了血本,将最精锐的骑兵排成密不透风的战车圆阵(武刚车),如同一个巨大的、长满尖刺的钢铁刺猬,横亘在广袤的荒原上。夕阳的余晖染红了西天,也染红了双方将士的铠甲和刀锋。
“弩阵!上前!”我嘶声下令。数千强弩手迅速列阵,随着令旗挥下,遮天蔽日的弩箭如同死亡的暴雨,呼啸着扑向匈奴军阵!
箭矢撞击在盾牌和车辕上,发出密集如冰雹般的爆响,不断有匈奴士兵惨叫着倒下,但他们的阵型依旧稳固。
“骑兵!两翼包抄!”公孙贺、曹襄各率精骑,如同两条奔腾的铁流,狠狠撞向匈奴军阵的两肋!惨烈的搏杀瞬间白热化!战马嘶鸣,刀剑碰撞,血肉横飞!
匈奴人死战不退,汉军每前进一步,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。战斗从黄昏打到深夜。火光映照着无数狰狞搏杀的身影,喊杀声、惨叫声、兵刃撞击声混杂在一起,震耳欲聋。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和焦糊味。
我站在指挥战车上,手心全是汗,紧盯着战场中央那面代表着单于的大纛旗。它依然在顽强地飘动!身边的亲兵不断倒下。战况胶着得令人窒息。再这样耗下去,拼的就是谁的血先流干!
“传令后军!”我猛地拔出佩剑,指向单于大纛的方向,声音因为嘶吼而破裂,“所有预备队!随我直取中军!斩将夺旗!”
乌云盖雪似乎感受到我的杀意,长嘶一声,人立而起!我率领着最后压箱底的生力军,如同一柄烧红的尖刀,不顾一切地捅向匈奴军阵的心脏!身边的亲兵一个接一个倒下,箭矢贴着耳边飞过。我什么都顾不上了,眼里只有那面越来越近的大纛!
就在我们即将撞上单于核心卫队的瞬间,异变陡生!匈奴军阵后方,突然爆发出巨大的混乱和惊恐的喊叫!火光映照下,隐约可见一支打着汉军旗号的骑兵,如同神兵天降,狠狠捅进了匈奴人毫无防备的后腰!
“是……是李敢将军!”有眼尖的士兵狂喜地喊道!是李广的儿子李敢!他和他父亲虽被调离主战场,却在迂回途中意外撞上了单于的后军辎重,并果断发动了突袭!
这致命的一击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!匈奴的军阵,终于从内部开始崩溃!单于的大纛在混乱中开始移动、后退!兵败如山倒!匈奴人最后的抵抗意志瓦解了,开始像退潮般溃散!
“单于跑了!杀啊!”汉军的士气瞬间暴涨到顶点,喊杀声惊天动地!我挥剑大吼:“追!不要放走伊稚斜!”
一场血腥的追击在漠北的暗夜中展开。我们追亡逐北,一直杀到天明。斩首近两万级!焚毁其辎重粮草无数!单于仅率数百骑,狼狈遁逃,从此再无力大规模南侵。漠南无王庭!汉家百年边患,至此一役,根基动摇!
然而,巨大的胜利,却被一个噩耗蒙上了阴影。当浑身浴血、疲惫不堪的部队陆续归建,清点人数时,却迟迟不见老将军李广和他那支部队的踪影。
几天后,一个令人心碎的消息传来:李广部在迂回途中迷路失期,未能及时赶到主战场!老将军自觉愧对朝廷,无颜面对将士,更无法承受刀笔吏的审问羞辱……竟在归途之中,引刀自刭!
听到这个消息时,我正站在缴获的单于金帐前。手里的金杯“当啷”一声掉在地上,酒液洒了一地。眼前仿佛又浮现出老将军离帐时那苍凉悲愤的背影。
胸口像被一块巨石狠狠砸中,闷得喘不过气。我缓缓蹲下身,捡起地上的金杯,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和沉重的负疚感,瞬间淹没了胜利的狂喜。老将军……我终究……还是负了你……
漠北的风沙里,我率军与匈奴主力血战三日,斩敌一万九千。
霍去病率领的军队则取得了更大的胜利,他斩杀了匈奴七万余人,一直追到狼居胥山,在那里举行了祭天仪式。
皇帝狂喜,下诏增封我食邑八千七百户!连同此前的封赏,我的食邑达到了惊人的两万两千户!真正的人臣之极!
霍去病更是风光无限,封狼居胥,饮马瀚海,被加封为大司马骠骑将军,地位几乎与我比肩。皇帝特意设置了大司马一职,由我和霍去病共同担任,掌管全国军事。
朝野上下,一片歌功颂德。卫家的权势,达到了顶点。姐姐是皇后,姐夫是皇帝。我位极人臣,娶了曾经的东家,平阳公主(曹襄的母亲,曹襄是我的后将军)。霍去病是我亲外甥,勇冠三军。一门五侯,煊赫无匹。
长安城里流传着一句话:“生男无喜,生女无怒,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!”
然而,只有身处这权力漩涡的中心,才知道其中的凶险和冰冷。皇帝的恩宠依旧,但眼神深处,那份审视和猜忌,却随着卫家权势的膨胀而日益加深。
朝堂上,明枪暗箭从未停止。霍去病年轻气盛,锋芒毕露,树敌众多。一次宫宴后,他来到我的大将军府,脸上带着酒意和不忿。
“舅舅!”他灌了一口酒,眼神锐利,“你看看朝堂上那些酸腐文人,还有那些缩在后方的宗室贵戚!我们舅甥在漠北流血拼命,他们在长安指手画脚,说三道四!凭什么?依我看,就该让陛下狠狠整治他们!让他们知道知道,这汉家的江山,是谁在拿命守着!”
我看着他年轻气盛、棱角分明的脸,仿佛看到了当年初入军营的自己。我给他斟满酒,语气平静:“去病,刀能砍人,也能伤己。我们卫家今日的富贵,是陛下的恩典,更是无数将士的骸骨堆起来的。树大招风,登高必跌重。
记住舅舅的话:对上,永远别让陛下觉得你比他强,比他聪明,比他能得人心;对下,要分功,要惜命,别把好处都搂在自己怀里;对同僚……能不得罪,尽量别得罪。
尤其是那些摇笔杆子的,他们杀不了你的身,却能诛你的心,毁你的名!我们打仗的,刀口舔血,求个问心无愧,求个善终,就够了。争那些闲气,不值当。”
霍去病皱着眉,显然不以为然:“舅舅你就是太谨慎!我们立下如此大功,难道还要看那些小人的脸色?”
元狩六年,一个晴天霹雳!年仅二十四岁,如日中天的骠骑将军霍去病,突然病逝!消息传来,我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一天。
看着墙上挂着的漠北舆图,那个意气风发、喊着要“封狼居胥”的少年身影,仿佛还在眼前。我端起酒杯,对着北方,缓缓洒在地上。
去病……舅舅……终究没能护住你。这泼天的富贵……烫手啊!
去病的死,像抽掉了卫家最耀眼也最锋利的一根支柱。皇帝悲痛之余,对卫家的态度,也变得更加微妙。
他依旧重用我,但明显开始扶持新的将领,如李广利等人。朝堂上针对卫家的流言蜚语也日渐增多。
可我没想到,霍去病的死,反而让陛下对我更加猜忌。他开始频繁地调动我的部下,把一些重要的职位都换成了自己的心腹。我知道,陛下是担心我会因为霍去病的死,而变得无人能制衡。
有一次,我向陛下推荐了几个人才,希望能让他们担任军中要职。陛下却摇摇头说:“这些人虽然有才能,但朕对他们还不了解。还是先让他们从基层做起吧。”
我知道,陛下是在拒绝我。从那以后,我再也不敢推荐人才了。我每天按时上朝,处理完公务后就回家,从不与大臣们私下往来。
元封五年,汉武帝举行了封禅大典。按照惯例,大司马大将军应该陪同陛下一起登山祭天。可陛下却让丞相公孙弘陪同,而让我留在山下。我知道,这是陛下在向世人表明,我的地位已经不如从前了。
那天,我站在泰山脚下,望着山上的云雾,心里百感交集。我为大汉征战了一辈子,赶走了匈奴,开拓了疆土,可到头来,却落得个功高震主的下场。或许,这就是功臣的宿命吧。
五、暮年回首,尘埃落定
随着年岁渐长,我的身体越来越差。常年的征战让我落下了一身的伤病,每到阴雨天,关节就疼得厉害。汉武帝见我身体不好,便让我辞去了大司马大将军的职务,在家休养。
离开了军营,离开了朝堂,我的生活变得平静了许多。每天清晨,我会在院子里打一套拳,活动一下筋骨。
然后,我会坐在廊下,看着孩子们玩耍。我的儿子卫伉、卫不疑、卫登都已经长大了,他们不像我一样喜欢打仗,反而对读书很感兴趣。我很欣慰,希望他们能做一个安分守己的人。
平阳公主在她的丈夫曹寿去世后,一直独居。汉武帝见我和公主都单身,便下诏让我们成婚。
我心里有些犹豫,毕竟我是从平阳侯府出来的,如今要娶曾经的主人为妻,总觉得有些别扭。可陛下的旨意难违,我只好答应了。
刚听说这事儿的时候,我脑袋都懵了,跟公主说:“我配不上您。”
公主倒挺开通,笑着说:“现在你是大将军,我是寡妇,谁也别嫌弃谁。”
成婚那天,看着满院子的宾客,我想起以前在府里给她牵马的样子,恍恍惚惚跟做梦似的。
公主私下跟我说:“仲卿,我知道你不容易,以后有我在,没人敢欺负你。”
我鼻子一酸,差点掉眼泪。这辈子颠沛流离,总算有个像样的家了。
婚后,我和公主相敬如宾。公主很贤惠,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。她常常陪我聊天,说起当年在平阳侯府的事情。
她说:“仲卿,我真没想到,你会有今天的成就。当年你在府里牵马的时候,我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。”
我笑着说:“公主过奖了。我能有今天,全靠陛下的恩典和将士们的奋勇杀敌。”
其实,我心里很清楚,如果没有当年姐姐卫子夫被陛下看中,我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个骑奴。命运就是这么奇妙,它可以让你从云端跌入谷底,也可以让你从尘埃里飞上天际。
征和二年,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。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被人告发,说他与阳石公主私通,还在驰道上埋木偶人诅咒汉武帝。汉武帝震怒,下令彻查此事。
这场风波牵连甚广,许多宗室贵族都被卷入其中。我的儿子卫伉也受到了牵连,被判处死刑。我向陛下求情,希望能饶他一命。
可陛下却冷冷地说:“卫青,朕已经给过你很多恩典了。这次的事情,事关重大,朕不能徇私。”
卫伉最终还是被处死了。我心里悲痛欲绝,一病不起。躺在病床上,我回首自己的一生,从一个骑奴到大司马大将军,从平阳侯府到未央宫,从漠南到漠北,我经历了太多的风风雨雨,也见证了太多的生死离别。
我想起了母亲卫媪,她一生操劳,为了我们姐弟几个,受尽了苦楚。我想起了姐姐卫子夫,她温柔善良,却因为宫廷争斗,最终自杀身亡。
我想起了外甥霍去病,他少年英雄,却英年早逝。我想起了那些和我一起征战的将士们,他们为了大汉的江山,埋骨他乡。
或许,这就是人生吧。有欢笑,有泪水,有成功,有失败。我们就像草原上的风,来了又去,最终都会化作尘埃。
元封六年,我知道自己快要不行了。汉武帝来看我,他坐在我的床边,握着我的手说:“卫青,你是大汉的功臣,朕不会忘记你的。”
我看着陛下,他也老了,头发已经花白,脸上布满了皱纹。我笑了笑,说:“陛下,臣能为大汉效力,是臣的荣幸。臣只希望,陛下能善待我的家人,善待那些为国征战的将士们。”
陛下点了点头,眼里泛起了泪光。
几天后,我在睡梦中安详地闭上了眼睛。享年五十三岁。
汉武帝为我举行了隆重的葬礼,将我葬在茂陵旁边,与霍去病的墓相邻。他还下令,将我的墓修成庐山的形状,以纪念我在抗击匈奴中的功绩。
我知道,我的一生,就像一场梦。梦醒了,一切都结束了。但我相信,我为大汉所做的一切,将会永远留在史册上,留在人们的心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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